明人谢肇浙于《五杂俎》一书中说,爱书者之中有那么三种人,一种是慕一时之虚名,只为装潢书架,以资炫耀;一种是穷尽心力,广为搜求,只为增加藏书数量;第三种人虽然爱书而又勤奋读书,博学多识,但却不能加以运用,“记诵如流,寸觚莫展”。前两种人病在爱书而不读书,后一种人病在天份太低,只能读死书。
其实,装潢书架总比装潢酒柜显得儒雅,也比在房中挂上赵公元帅巨像或其大如斗的“发”字要少一些俗气。藏书也是一种收藏,藏家并不一定因为收藏什么就要去学习什么。而读书不能运用,只是智慧问题,真是博学多识,何愁不能对社会有所贡献?依我看来,爱书而不读书与读书不能运用均不能称之为“病”,倒是有些爱书或读书的人应该以“病”称之这些人大约可分为四种类型:
其一:记几句名人名言,背几条伟人语录,开会发言东引一句,西引一段;背几首古诗,读几篇古文,与人交谈忽而“诗曰”,忽而“子云”。引来引去,就那么几句话。言必称孔孟,其实不懂孔孟;言必称马列,其实不懂马列。咬文嚼字,故弄玄虚,不为其他,只为唬人。此谓装点门面型。
其二:也曾秉烛挑灯,也曾悬梁刺股,说起来,也称得上爱书嗜书,算起来,也吃了多年的寒窗苦,但一出校门,便视书为仇,从此手不染卷。谋职业,靠的是一纸文凭;评职称,靠的是文凭一纸,再加胡须一把;工作十几年甚至几十年,全靠吃那几年苦读的老本。即使是老本吃尽,也不思读书,即使是知识灯光线日渐暗淡,也不思“充电”啊。此谓一劳永逸型。
其三:别人读老子庄子,他也读老子庄子;别人读弗罗伊德、萨特,他也读弗罗伊德、萨特。今日掀起《论语》热,他跟着大伙读《论语》;明日掀起《易经》热,他跟着大伙读《易经》。而读这读那的目的,不是为了做学问,也不是为了写文章,只不过是为了跟个风头,赶个浪潮。而所读过的书,也好比羊从绑扎不牢的栅栏挤出,只给主人留下几根羊毛。此谓跟风赶浪型。
其四:本世纪六、七十年代,用人看成份;进入八十年代以来,用人看文凭。这一变不打紧,令多少人仰天长叹:“久有凌云志,一心想当官。只恨学历低,手无敲门砖。”于是有的上电大、夜大,有的读函授、刊授,有的搞脱产进修……。有的人读书二三载,有的人假读书三五周,一旦文凭到手,就像甩掉手中的蝎子一样把书丢掉。明人西湖居士所著《郁输袍·春游》:“小生:‘二兄为何不做诗?’丑:‘这是敲门砖,敲开便丢下它。我们即做了官,做诗何用?’”这段简短的对话,可以充分揭示这些人的心态。此谓寻砖敲门型。